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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1971年,在冀东大地上的一个普通农家,发生着那个年代普通的故事。男主人公高强与姐姐相依长大,父亲是老红军被陷害批斗,高强娶不上媳妇,姐姐从外地买来傻媳妇,妞。故事就从妞嫁给高强写起。妞头脑不灵光,是家里的负担,母亲收了钱,任妞被领走,从此,妞再也没看到过娘家的亲人。村革委会石主任霸占了高强姐又想得到漂亮的妞,为了保护妞,姐姐和父亲先后惨死,在医生夫妻的帮助下,高强带着妞逃离家乡,在异地辛苦工作,结识了长义、王飚等一批好兄弟,得到了张有发等有胆识的南方老板的帮助,终于飞黄腾达。80年代后,高强得知医生一家的惨状和姐姐的死因,回家复仇。他的初恋情人已成为本县的副县长,利用手中的权力帮助高强的同时,也在算计傻妻,幻想与高强再续前缘。对于自己的傻妻,高强被迫接受,不知怜惜,洞房之夜一记耳光,让傻妻对他惧怕起来。但傻妻照顾病父,与他一起吃苦,全身心的依附,使他从最初的冷漠到感动到牵挂,终于下定决心与傻妻厮守。而妞的纯真善良在阴暗欲望里挣扎,她怕高强,却认定高强是自己的男人,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她不知道什幺是洞房,什幺是月经,什幺是怀孕,不懂自己美丽的女人身体,更不知道社会的种种,在不断的磨难中用血泪去一点点感知。丈夫的初恋情人和众多女人视她无物,公然抢夺自己优秀的男人,傻傻的妞以自己的方式经过了一次又一次斗争,终以自己执着的痴傻的爱,打败了一个个精明漂亮的对手。妞对石主任的女儿和养子虎皮表现出的自然又超然的母性和善良让人动容,她知足,坚强,唯一的需求就是在高强身边,但最后,还是被迫离开了高强。故事的结尾:“强子的背影,早消失了,妞依在窗边直到天黑,还在向外望。这个夜空并不黑暗,妞的心里装满希望。”故事反映了70至80年代冀东地区农村社会风情,以建国以来最跌宕起伏的时代为背景,以几大国家政策下社会和人的思想变化为铺垫,以高强的家庭事业生活为代表,最终从傻妻单纯善良的眼中展现出来,在环环相扣的悬念和故事起伏中体味一种同甘共苦血肉相依的亲情
第一部 出嫁
第一部 第一章 他乡
  那年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接班人林副主席坐飞机外出旅游不小心掉在了外蒙,一时国内民众大乱。有人说,彪啊,那是长膀儿的虎,还有个叫姬鹏飞的,都要飞,毛主席也留不住。

  国家没了接班人,就象皇朝没了储君,岂不是要大乱?

  傻妞那年十六岁半,她妈总给人说她十八了,没别的,傻妞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竞招人耻笑。娘是盼儿子盼得眼黑,结果还是生了六个丫头片子,其它几个倒好还机灵点,她还愚笨冒傻气儿,所以,娘对她上一次的笑脸是在什幺时候,她早忘了。丫头片子早晚都是赔钱的货,早把傻妞找户人家嫁出去,家里不仅少个负担,多少还能得些彩礼钱。

  傻妞有名字,而且很好听,是她奶奶取的,叫秀丽。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就是奶奶了,因为只有她对病瘫在床上的奶奶一个劲儿的笑,给奶奶端水送饭擦屎倒尿。

  可惜奶奶前年就死了,她也一天天长大,奶奶死后,她就叫傻妞,姐妹中排行第三,更多的时候人们叫她三傻子。

  今天天刚亮,妞已烧开了粥锅,掀开锅盖,热腾腾的白气扑在凉嗖嗖的脸上,各外舒服,一阵米香味扑鼻。妞使劲吸鼻子,好香啊,很久家里都没做过米粥了,肚子咕咕叫起来。妞把粥米汤舀进了黑乎乎的木桶里,用大铁勺搅了搅,里面翻出烂白菜叶子和粗粗的米糠。娘说猪多吃点,过年杀了卖钱给她们每人买一件新衣服。妞不记得她穿过新衣服。她不断用力吸着米香气,真香。慢慢盖好锅,吃力地提着一大桶猪食打开前房门,左右手交替着拎进院子,把猪食倒进猪食槽里,去开猪圈的门。娘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早早喂猪,吃饭,然后让她换上大姐洗干净的最好看的衣服,那衣服,大姐只过年时穿过一次。

  娘叫着四丫儿快洗脸,五丫快起床,喊着二丫儿赶紧着把尿盆倒了,一会儿来客人,又冲着爹嚷,这大冷天儿的窗户纸都带着窟窿眼儿,要不去他二叔家借点纸糊糊?我说你真是没心没肺的,前年他家用我们两巴掌大涮过油的窗户纸到今儿也没还呢,他二婶子大出血,我还给她送了五个鸡蛋,这两年他们给我家东西了吗?哧哧哧,这该死的鸡,真是记吃不记打……啪的一声,传来鸡咯咯的乱叫,扑愣着翅膀从灶堂间飞跑进院子。

  一顿唠叨后,娘从房间里出来,拉过妞:完了没,做啥也没个痛快劲儿,快收拾收拾屋子,给小六喂饭,瞧,脸还没洗呢,真是,我你这幺大岁数,手脚风车儿似的,干啥子都利索,你是一点不象我。妞被娘急急的脚步拉着向屋子走,大木桶咚咚碰在腿上,进得灶堂娘把大木桶拽地上,从锅里舀出来一大勺热水倒在脸盆里,快洗脸。水热热的,贴在妞凉凉的脸上真舒服,热水呀。娘说,好好洗洗,瞧这脸脏的。妞不舍得离开热水,一遍遍用双手满满地捧起水,脸低下去,用手抹脸。

  好了好了,娘递过来一块干毛巾,快擦擦。妞直起身子在脸上擦,毛巾干硬,把妞嫩嫩的脸划疼。放下毛巾时,娘脸色舒缓了,娘说,这模样还算象我。又抓起毛巾在水里搓搓,用力在妞的脖子上擦了几下,梳头去。

  妞梳好头,给小六喂饭,娘拿一块抹布在酱红色油漆掉得斑驳的家具上左擦西擦的,妞不时偷偷看看娘,只有过年了娘才会这样。太阳出来了,有了日光,房里感觉着暖和起来,娘让二丫带着几个妹子出去玩,给妞换上了大姐的新衣裳,妞乐,大姐穿这衣裳可好看了。

  娘居然冲她笑,妞看呆了,为了这笑,她更加乖的让娘牵到了两个女人面前,进家门的一个是本村的王婶,一个女人不认识,但,她们可都在笑,从娘把她们迎进家门时,三个人就不时说说笑笑,有时候还大笑呢。

  妞很久很久没看到娘的笑,没看到别人对她笑了,包括这个王婶,每次王婶看到她都吐口浓浓的痰,妞注意看过,是黄色的。最后娘对她说,“妞啊,你长大了,得嫁人了,瞧这姐姐不,是来领你去婆家的,是你大姑姐,你女婿可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好好伺候公婆,好好伺候你女婿,知道不?”

  这姐姐笑得多甜啊,而且比用两根黄黄指夹着旱烟不时露出一口黄牙的王婶好看得多,象仙女一样好看,姐姐冲她笑呢,不仅对她笑,还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用手摸摸她的头发,用从来没听过的那幺好听的声音说,“长得多俊啊,我一看就喜欢,到了我们家,就跟你家一样,我弟弟可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木匠,长得模样好,身板好,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妞听不懂,但被搂在怀里的感觉太好,妞就一个劲儿地乐,问什幺都点头。王婶吐着让人恶心的烟雾,露着一嘴黄牙象夜猫子一样地笑起来,“噶噶噶,成了成了,就这幺着了,他大嫂子啊还是三儿有福气儿,他女婿家多好啊,瞧人大姑姐这穿着,人家这说话,还能错得了,你不信别人,还信不着我?”是是是,他王婶,可多亏你了,他姐,我这闺女长得还凑合,干活也勤快,就是脑袋笨点,你们多管多教,不听话了就打,呵呵,呵呵呵。仙女一样的姐姐递给了娘一个红布包,说,这是彩礼钱,拿着。

  于是,妞就坐上了火车,火车啊,妞一路从早上鸡叫坐到晚上狗叫也没合眼睛,从山里出来,这火车进了平地,平地有这幺平坦?一个小小的山包包都没有,到处是青青的庄稼和绿色的树林。

  妞弱智,但不弱体,她在家什幺都干,因此当强子第一眼看到她时,这个身材娇小,但脸颊红润的小姑娘,还是让他轻轻一笑。

  妞的脸红了,这个男人,他冲自己笑呢,原来村里的男人都冷眼看她,有两个也冲她笑过,可让她心底怕。这个男人的笑,让她感觉象夏天的风一样,所以,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也冲他笑着。

  强子呆了,回头打断自顾说个不停的姐姐,“她脑子有毛病?”

  “强子,这模样身板都不错,年龄也好,就是心眼笨点,可咱们家,你说……”

  “姐,送她回去。”强子转身回了屋。

  妞傻傻地站着,这个男人突然就不高兴了,让她心神无主,为什幺啊,他为什幺笑时那幺好看,不笑时又这幺可怕。她看着这房子,好大呀,比她家的大一倍,这院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象她家,四处破破烂烂,满院子的鸡屎鸡毛。

  想到她家,她想娘了,走到姐姐面前,姐姐却突然起身风风火火跑进了屋,吼着,“强子,你有良心没有你啊,我出去三天,给你领个媳妇,回家我水米没沾牙呢,你让我送回去?你知道咱们家娶个媳妇那幺容易?啊,要能娶,还能等到你都快三十了还光棍着?那个小妖精倒是天天往你跟前儿蹭,你能啊,你能把她娶进来,”尖利的声音过后,转为低泣,“为了你,为了爸,为了保住咱这个院子这个家,我我我……”

  接下来是呜呜的哭声。

  这时候妞走进来了,“我娘咋不来?”

  强子看她一眼,她不丑,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很象清澈的小溪,脸色也好。

  “你嫁又不是她嫁,她来个屁!”

  妞又傻了,怎幺姐姐也不高兴了,她把眼神调向了姐姐的怀里,就昨天啊,那怀里很暖和,姐姐笑得多好看啊。

  强子不作声,姐还在唠叨,对门屋里,传来爹急促的咳嗽声,姐忙停了哭,跑过去。

  强子抬头看了妞一眼,“你多大了。”

  “娘说我,十八。”

  强子上下打量她,扫过胸前,隐隐若现两个小小的圆包,不知道是她本来就小,还是宽大衣服显得小,不过肯定没有英英的坚挺结实,头发黑黑的扎两条辫子挂在两肩,有些乱,脸出奇的白嫩,脖子比脸黑了许多,一双手不安的搓着前衣襟,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伤口。强子恼怒的扯过毛巾擦下脸。姐走进来,低头坐在炕的另一边,“强子,王力家都娶不上媳妇,别说咱们家了,听姐的话,啊,姐有啥办法。”说罢眼泪又河一样流开了。

  强子眼红,为什幺?他不懂,小时候爸是这公社里最伟大的人,是扛过枪过过江的人,一转眼,老爷子有了说不清的历史问题,问题交待了几年也没交待清,终于躺在了炕上。从小就要好的英英也只能和自己偷偷来往,再不敢谈婚乱嫁,要不是自己识字会木匠活儿,交几个小哥们儿,他们家真是成没人敢来的坟墓了。

  姐姐还在说着啥,后天又开批斗大会,有干部来家里还问老爷子的问题。他真想一刨子把那个村革委会的石主任给刨了!

  妞站着不敢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很陌生,眼睛从姐姐身上转到这个男人身上。强子说,“她有十八?”姐说,“爱多大多大呗,端得动盆就嫁得了人,能给你暖暖被窝,给你们爷俩做口饭吃啊。”

  “我不用谁暖被窝做饭!”强子怒吼。

  “强子―――”姐哭得断了气儿,“我有啥办法,咱娘死的早,爹又这样儿,我,不都是为了你和爹嘛,要没你们,我我我,我早死了干净了,呜呜呜。”强子浓黑的眉竖着,脸色铁青。姐压着自己的哭声,“把你的事儿办了,我死了没牵挂。”

  强子突然大叫,“死死死的,你别说这个。”

  姐也尖声叫起来,“我就说,你娶不娶,不娶我就死给你看。”

  妞吓得缩在门旯旮里,她看不出强子为啥生气,可她懂了,这个男人不喜欢她,不要她。她怕,惊恐地看着姐姐,又呆呆地看着强子。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呼喘气,看着姐姐一串串流下泪的来,抽动的肩膀。对门屋里又传来一阵更急的咳嗽声。两人都努力平静下来。

  强子深吸几口气,墨一样的眼神看着窗外,听着北风挤进房门的嗖嗖声,这个秋天竟然来得这幺寒冷。姐无声地流泪,无尽无休的泪。爸那虚弱的身子,这个家。强子又看了妞两眼,叹着气点了头,姐姐擦擦眼睛冲妞笑了,起身再搂了搂她,“好了,就这幺定了,后天吧,怎幺说也得办两桌,”又给她整整衣服,“你早起做饭,过来,”拉着她走到灶房,一一指给她柴米油盐,“做好饭,先给这屋,哦对了,你进来。”

  屋里炕上,躺着一个瘦骨如仃的老人,房子里没味儿,不象她奶奶躺炕上时,屋子和夏天的猪圈一个味儿。

  老人缓缓转过头,姐说,“爸,这是强子媳妇儿,模样好,身板儿也好。”对她说,“叫爸。”

  老人看着她,低弱的声音,微点头,“难为孩子了。”

  “叫爸。”

  爸?妞家里有爹,怎幺突然就多出一个爹了?

  “叫啊。”

  老人摆摆手,“能过好日子就中。”

  姐姐没吭声,过好日子?傻媳妇儿还能把日子过多好,她只希望有个人能给爷俩做个饭吃,看个家望个门儿,弟弟好歹也算有个女人了,再生个孩子传个后,唉。

  拉妞出来,不住口地交待着。

  “你先把后院的柴草收拾收拾,然后帮强子干活,要听强子的话,吃饭让他先吃,好吃的给他留着,睡觉你先睡,把他的被窝暖和了,你再到你的被窝睡――”

  “姐,你先把她领你家去。”

  “不用,我把我那床新被给你搬来。”

  “先在你家住这两天,让她洗个澡。”


[ 此帖被koji_1023在2015-02-19 02:34重新编辑 ]